第三十六章 公孙树子（一）（1/2）
桓恪猝不及防般一愣，而此句脱口，勇气也增，我含笑羞涩抬眸，看进他眼底，字句分明：“我心盘龙玉台镜。”
桓恪眼中骤然腾起万般华彩，全部人神情飞扬起来，又带着不断定的试探，声音都在轻颤：“唯待，画眉人……我……”
一向举棋若定的平州王竟有如此时刻。我因他这般反响而愈发羞赧摇摆，面容羞红，垂了首方要转过身往，却冷不防被他一把拥进怀中。“我原认为这奢看唯那一次了。”桓恪说着紧了紧臂膀，“命运待桓恪不薄。”
“于我而言，这何尝不是此生最大的奢看。……澄廓。”我抬手也抚上他背脊，桓恪却因这称呼离开间隔，眼眸晶亮。
“你既不喜那名字，至少在我这里，可以听到原该属于你的。”我温婉轻言，他明了，笑意宽慰，又恍然道：“之前也未问过，你可有小字？”
“本来没有，昨晚倒灵机一动，向王爷附庸风雅一番，”我挑眉间顾盼生辉，“‘天明拂经案，一炷白檀灰’。小女子便名唤‘拂檀’，如何？”
“念来唇齿留香，闻之不忘。”桓恪真做出细细品味样子容貌，我粲然迎进他怀中，只觉心灵从未如此美满完整。所谓世间情动，不过盛夏白瓷梅子汤，碎冰碰壁当啷响，莫不如是。
再度涌现在众人眼前时，我与桓恪双手相牵，只是这次听着善意起哄声，心中再无忐忑。因若说出凉鸿帝姬身份恐易生是非，桓恪与我商议过后决定略往此重，提前知会铸丰四人，稍许搪塞过家世门第，同众人说我名唤孟拂檀——“孟”乃是娘亲姓氏——如此身份考验算是委曲过之。午后起兵出发，我骑着宜醉，桓恪则笑着听从我给他所骑之马起名“方休”，一万人的部队就此出征，朝向定山而往。
此行千里之远，常览造化钟神秀，阴阳割昏晓之壮丽风景，常见荡胸生层云，决眦进回鸟之磅礴广阔，与一众血气方刚的将士们同行，更常生会当凌尽顶，一览众山小之豪情胸襟。往日奔赴战场上阵杀敌，何曾有过这般惬意时间。如此风平浪静的行军数日，饶是素来严阵以待的胡汝士兵都不免松懈精力，竟萌生游山玩水之感。桓恪与我总行于部队最前方，起初对军中风气易转全然不知。直至一日桓恪号召哨兵，竟隔了约一炷香时间才见那人步子虚浮的跑来，愈近酒气愈浓。桓恪勃然，欲加训斥被我拦下：“此往路途远远，韦野又无动作，一副相安无事样子容貌，难免他们懈怠。”
“相安无事？岂不闻兵不厌诈之理？！”犹自气闷，桓恪恨铁不成钢走至那哨兵身前：“韦野老奸巨猾，如今佯作无为，粉饰太平，正是为麻痹我军，以便趁隙攻克！这等显而易见之计，素日我只道尔等滚瓜烂熟牢记于心，却是我高看你等了！”
“若此刻惩戒于他，”眼见铸丰等面上俱有愧色，且跪地哨兵也是脸色烦恼，我柔声向桓恪道，“得到教训、铭记此理之人也仅限于此室之中。小惩而大诫，这般心理既非他一人所有，不若开诚布公，借此训导众兵。”
哨兵一进将帅营帐便许久未出，此消息未几时便传遍全军，个中缘由，兵士们多少能够猜得一二，因此俱有些微惶然。这日本该未刻出发，众人整装待发集结完毕，却见早时往见桓恪的那名哨兵，手捧一薄脆纸张立于高坡之上，我与桓恪立在一旁。
面面相觑，不明所以，众兵沉默中那哨兵清清嗓子，犹疑看我一眼，对着纸上工整笔记逐字逐句：“所谓得宠思辱，居安虑危。《左传》云，‘居安思危，思则有备，有备无患，敢以此规’。《乐府诗集》云，‘处安思危，纪律无亏’。”
沉静如雪，肃然如霜。众人渐明桓恪与我意图，聚精会神，莫敢分神。哨兵将手中纸张捏紧些，持续道：“《颂德赋》云，‘疆事渐宁而备不可往，居安思危睹灾惧’……”
待到终于念毕全部所书，哨兵不知所措的看来，等桓恪再下指令。沉默不语，桓恪远眺西边群山，眸色沉静。低叹一声，我上前接过那纸警言，示意哨兵退下。等他犹迟疑豫的回进队伍中，桓恪方对着所有仰头看来的兵士，一字一顿，掷地有声。
“方才这位兄弟所念字句，乃是王妃一笔一划，亲身写就。或许不尽详全，但其中含义，各位应心知肚明。”
无声讶然，兵士们移了眼力看来，我朗声缓言：“一叶蔽目，不见太山；两耳塞豆，不闻雷霆。诸位身在军营之中，历经百战，自然知晓轻敌之害。十冷一暴，中途而亡。韦野不费一兵一卒，料到我军依仗先行的杨刊将军勇名，自回桑至定山又一路美景盛事，必不复以往朝兢夕惕之势。如此，不待我军兵疲意阻，便先倾摇懈弛。韦野自候此机，趁敌不虞，一举击之。”
面色由惊异转为震然，又易为怅怅。虽无人转动，却尽显摇首顿足之态。我舒匀气味，安抚懂得，却不容置喙：“力有不逮，乃人之常情。只是有些事理，毫无转圜余地，必得铭记于心。哨兵，于所职时间内饮酒怠慢，有耽误军情之危险，责罚其……”
扬起那薄纸，我任其在秋风中飒飒，“日日于众兵士前宣读此函，直至倒背如流。若军中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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